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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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先前薛典從養真手中拿了五十兩銀子後離開喬府,想想養真跟自己說過的話, 似真似假。

他想了半晌, 把腳一跺, 當即先去自己之前做工的藥局裏叫了兩位可靠的工友, 吩咐其中一人去南市的騾馬市上買兩頭便宜的騾子並板車,自己卻帶了另一人往街北而去。

北街這裏賣的都是些菜蔬之類, 薛典且走且看,撿著那些可以當做種的蒜,買了足有五六麻袋。

這種蒜雖然是有, 但是京城的百姓們並不太喜歡吃, 尤其是王公貴族們,最忌諱吃這東西, 所以價格甚是便宜。

小販們見他來收購, 一個個興高采烈, 忙著封了麻包,親自扛著給他送上了騾車,一時幾乎把街上的蒜都打掃光了。

不到半個時辰,兩輛板車都堆滿了麻布袋子, 卻只花了二兩銀子不到。薛典這才趕著車往城外而去

城門官見他這般情形,十分詫異,竟不知采購的是些什麽,打開麻袋看過竟都是些蒜頭,便也笑著放行了。

跟薛典同行的兩位工友不知如何,坐在車上, 只問他為什麽買這麽多蒜頭,難道要出城去販賣?可是這些東西本就不算稀罕,出了城恐怕更是便宜,這種買賣顯而易見地不太鮮妙。

薛典說道:“不是賣。我先前碰見了個以前結拜過的兄弟侄子,他家在城外有幾畝地,今年不打算種別的,只要種蒜。”

兩人更加詫異,笑說道:“幸而不是薛大哥你出錢做這個買賣,今年的蒜價本就低的了不得,居然還要種這個,這是有錢沒處花了嗎?”

另一人說:“而且大家現在都忙著要種苞谷了,要不是自己家的地,多半還不肯種這個呢。”

薛典笑道:“咱們只是替人辦事,將來如何且不管,只把眼前的事做周全了便是。”

大家且說且趕路,兩輛車漸漸地到了錢家莊,薛典下了車,便去請人通報,說要求見陸老爺。

裏頭老陸不知如何,忙出來相見,薛典便說了自己跟養真的關系,又道:“侄女看我落魄,又知道我想做點事業,便指點我來找您老人家。”

陸老爺聽聞是養真推舉來的人,當然不敢怠慢:“您想做些什麽?”

薛典並沒有提是養真讓自己置買蒜頭的,只說是自家起的買賣主意。

聽他說罷,陸老爺先是眉頭緊皺,繼而笑道:“閣下打算雖好,但這個買賣恐怕是要賠的,叫我看,不如改種點別的……”

薛典道:“實不相瞞,東西已經帶了來了,只求您老人家通融,倘若您老人家不肯,我只租借您莊子上的地罷了。”

老陸為人睿智精明,雖然不肯做這種一看就知虧本的買賣,但畢竟對方是養真推薦過來的人,他仔細一想,又謹慎問道:“冒昧多問一句,您是跟喬家有何關系?”

薛典道:“我跟喬三爺曾在邊陲共事,是生死之交。”

老陸一震,當下含笑道:“租借就不必了,你要用多少地,只管說便是。”

薛典見他這樣痛快,心頭一寬。

老陸出門看他運來的貨,雖然詫異,但畢竟話已出口,當下反而又叫了些莊丁出來幫手,大家七手八腳地把麻袋搬了下來,又商議下手栽種之事。

只不過畢竟這種事十分稀罕,來來往往的村民們見陸老爺居然叫人種蒜,一個個大笑,覺著這老頭子發昏,有錢沒處使了。

三天後,薛典總算忙完了錢家莊的事,他謝過了老陸,馬不停蹄地又趕回了京城。

***

京城內的房子論地腳,東城最貴,西城最便宜,西城的區劃歷來也有些混亂,最靠近朱雀大街的香凝坊更是龍蛇混雜,背後的一條街藏汙納垢,什麽青樓,賭坊,鏢局等等、三教九流的應有盡有。

但凡有頭臉的權貴之家或者富戶們多半都選擇在東城安家,東城的房子由此也是最貴的。

薛典回京後,即刻來到香凝坊後面的街市上轉了半天,因他原本就是在西城安家,倒也是熟門熟路,走了半晌,便在路邊的小茶館裏歇腳吃茶。

那茶館裏的多的是販夫走卒,以及無所事事的閑人,喝著茶閑話如今的事。

只聽有人道:“聽說月前有張天師老神仙來到京城……可見聖上為了南邊的災情可是煞費苦心。”

也有人道:“這老神仙果然極為靈驗,他來京才兩天,恰好那南邊的雨就在那時候停了。只不知道那疫病得什麽時候完,聽說已經死了數千人了,幸而這倕州離京都遠,不然可了不得。”

“那位前去賑災的楚王殿下向來矜貴,一心修道不惹凡塵俗事的,這次竟然肯親身前往如此兇險的地方,實在是出人意料,到底也是皇室子孫,有些擔當的。”

“說起這位十三殿下,他先前收養的那個女孩子、勇冠候的女兒,到底會花落誰家?”

當下有人信誓旦旦地說是皇後娘娘的三皇子,也有人說是貴妃王家志在必得。

薛典默默聽了一會兒,正好小二來添茶,見他不言不語的,便笑問:“客官是在謀差事,還是做別的營生?”

薛典才道:“小二哥,我想打聽打聽,前頭街上的房子,可有買賣的?”

小二一楞,把他上下打量了眼:“您是要置買房產?”

薛典道:“是有這個意思,只找不到合適的。”

此刻旁邊桌上也聽見了,其中一個便笑著攛掇說道:“若說前面街上,還正有個要賣的,原本也是個茶樓,還是個老字號,可惜自從範老頭年前死了後,他那不長進的兒子,好賭愛嫖,這茶樓也漸漸地落敗了,聽說最近坐吃山空的,張羅著要賣了那酒樓呢。”

小二接口說道:“是有這麽回事,也有過客人去瞧了好幾回,都給他獅子大開口的嚇跑了。”

薛典問道:“不知道他要多少銀子?”

小二伸出了五根手指道:“要這個數。”

薛典倒吸一口冷氣。

旁邊桌上的客人笑道:“五百兩,這感情是窮瘋了,要有五百兩,早就在東城那邊舒舒服服的置買一座三進的大宅邸了,何必跑到這裏來瞎耗。”

另一人道:“那敗家子沒有別的可弄錢了,所以想從這樓上狠狠地撈一把,不過,莫說是五百兩,就算是一千兩一萬兩,落在這敗家子的手裏,也很快流水似的淌光了,恨不得沒有人買,看他怎麽死呢。”

薛典沈吟不語。

小二看了出來,便問道:“客官是想買茶樓嗎?那樓雖是老字號,可客人早就跑光了,又貴的很,十分不值得。您若想買別的房子,我倒也知道,還有幾家因為搬到東城的,有些破舊不要的房子要賣。只要您別嫌棄太過破敗,可價錢都是很便宜的,且還好商議。”

薛典在香凝坊內轉了數日,雖然他行事謹慎精細,可隨著一張張地契到手,口袋裏的銀子也很快都花光了。

眼見將到了八月十五,錢家莊裏老陸早就派了心腹人來喬家,一是為了薛典的事,詢問養真落實確鑿;二是看看錢家兄妹住的如何,也接他們回家去過節。

雖然錢家窮困,但畢竟是自己家,節前,錢仲春跟錢麗月戀戀不舍地跟養真告別,先行回家去了。

兩個小家夥去後,朱老夫人總算稱了願,暗中道:“有一個白吃白喝還不夠,竟還捎帶上兩個,當這裏是善堂麽?”

別人不敢說,卻給喬桀聽見了,便直著脖子叫道:“他們能吃多少,祖母也太小氣了。”渾然忘了說錢麗月跟那只肥貓一般貪吃的時候了。

朱老夫人笑道:“我倒不是說他們吃的多,只是覺著他們是鄉下人,村野的很,沒規沒矩的。”

喬桀雖然也叫錢麗月“小村姑”,但這會兒見老太太嫌棄,他便不高興起來,扭頭跑出去了。

朱老夫人連叫數聲,喬桀頭也不回,老夫人便問包氏:“桀兒是怎麽了?”

包氏只得說道:“恐怕是那兩個小家夥在這裏的時候,跟桀兒玩的很好,一時他們去了,桀兒心裏不受用罷了。”

朱老夫人滿臉嫌棄,哼道:“什麽玩的很好,只不過當他們是小貓小狗罷了,我是恨不得他們趕緊走,沒得把桀兒也帶下賤了。”

包氏不敢再說。

朱老夫人又看向謝氏,說道:“最近怎麽總聽說那個姓薛的外人到咱們內宅來?你難道沒有告訴她,不要讓她總招著外頭的男人往家裏跑?像是什麽話?”

謝氏垂頭道:“薛家兄弟其實不是什麽陌路人,是夫君先前的生死弟兄。二叔也跟他照面過了。”

朱老夫人呵斥道:“什麽生死弟兄,要不是先前只招惹這些人,也不至於……”她哼了聲,又問包氏:“安兒既然見過他,難道沒告訴他,叫他不要總肆無忌憚地往裏跑?”

包氏只得說道:“二爺自然說過,但是……他是養真的客人,所以二爺也不好往外攆。”

朱老夫人氣的拍著床邊道:“果然是個野丫頭,自己住在這裏不夠,還把這些奇奇怪怪的人都往家裏招。”她卻也明白自己不能直接去訓斥養真,便只沖著謝氏做法:“你是她母親,到底也該管管她!”

謝氏見她又開始不講道理,只得低著頭答應。

朱老夫人又道:“聽說一個月要給這丫頭一二兩銀子,也太慣著她了,我又不知聽誰說她是把銀子都貼補那個姓薛的野人了,這真是成何體統。以後索性不給她這麽多了,咱們又不是那些揮金如土的大戶人家,像是喬雲喬英他們有多少,也就給她多少就是了!”

包氏道:“突然間就降下來了……是不是不好看?”

朱老夫人道:“就是該掐住她,不然她也不知道厲害,先前仗著有王爺當靠山,無法無天的,既然她這樣能耐,那就讓她跟王爺要錢去就是了!”

包氏笑道:“要不要我回頭跟二爺再商議一下?”

朱老夫人得意洋洋道:“這是內宅的事,何必跟他商議?你不告訴他不就完了?那丫頭不是硬氣嗎,難道她還能去告狀?沒了錢使,看她以後怎麽跟我叫呢。”

謝氏皺了皺眉,還沒容她開口,朱老夫人已經盯著她道:“你也不許偷偷地去貼補她!要讓我知道你給她錢,連你的份兒也要沒了!”

就在中秋節來臨之際,京城之中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。

居住在鴻臚寺的一位外國使臣,不知怎麽鉆到了西城的凝香坊裏,大概是想尋花問柳,結果不知怎麽給人綁了,劫財又要了命。

這件事很快上達天聽,因為事關外方來使,自然非同小可,皇帝一怒之下,命徹查此案,不料一查才知道,凝香坊內幾乎天天出事,至今懸而未決的人命案子也有幾十了。

寧宗龍顏大怒,當下命大理寺,順天府聯手,徹查凝香坊內在住的人口,因又從戶部得知凝香坊中房屋老舊、年久失修,道路不暢等問題,且在住人員紛紛逃往東城,兩處相隔雖是一條街,但房價卻相差數倍。

寧宗聽罷稟奏,皇恩浩蕩,便叫戶部再度統計凝香坊中的人口跟房屋,那些老舊不能翻新的一律在地方的督查下推倒重建,由工部跟戶部統一排布規劃。

不過短短數日,聖意恩惠遍及,西城這邊的房價突然間水漲船高起來。

中秋節這夜晚,喬府內自然也是張燈結彩,熱鬧非凡。

養真看著天空那一輪圓月,心中卻憂慮不絕。

趙芳敬去了這些日子,竟毫無消息,近來她的眼皮也有些亂跳,沒來由心中不安。

叫杏兒在院子裏布置了香案,擺放了果品香爐等物,養真朝天拜了數拜。

第一自然是希望能夠保佑趙芳敬這一趟南行順順利利,平安歸來。

第二……卻是想自己這一生無懼無憂,平安自在便好。

才拜了月,院門口有數人走了進來,卻是喬英,喬雲跟喬桀三個。喬桀上前拉著她道:“四姐姐,你在這裏又拜的什麽,我已經跟老太太說了,咱們出去看花燈去。”

養真雖不想外出,可見喬英跟喬雲兩人竟也一反常態地要去,她心中一合計,便答應了。

***

就在養真同喬家三姐弟一塊兒逛街看燈的時候,在東城的街口上,程晉臣同趙曦知兩人並肩站著,遙遙地指著對面凝香坊。

程晉臣笑道:“殿下你看那裏,如今那邊可了不得了,尤其是那座匯豐茶樓,本是破舊不堪,人人望而生畏的,日前不知道給哪個有識之士接了手,聽說正大刀闊斧的改造,擇日開業呢。”

趙曦知點頭笑道:“這人倒是撞了大運了。要是這凝香坊真的扶持起來,此處的人/流又多,怕是不輸給那頭一號的雲霄樓了。”

程晉臣笑道:“可不是嗎?只是這接手的人眼光雖好,卻不知經營的會怎麽樣。”

趙曦知道:“等他開業,咱們去見識一番不就好了?也看看是何方神聖有如此眼光。”

兩人正說話間,突然間燈影下閃過幾道身影,程晉臣目光一動,笑道:“是喬家妹妹!”

趙曦知定睛一看,果然見有人潮熙攘中,是喬家的幾個小的正從那匯豐樓前經過,仿佛也在指點說著什麽。

其中一個身著天青色的大袖衫,衣袂飄飄,榮顏如玉。雖然人在燈火闌珊之中,那秀麗絕倫的眉眼裏卻透著些許落寞。

程晉臣本就想著今晚去攛掇養真一起看燈,誰知給趙曦知先說定了,自己不好推辭,如今不期而遇,歡喜非常,便對趙曦知道:“殿下,咱們也過去跟妹妹打個招呼吧。”

趙曦知嘴一撇:“我不見她,我跟她犯沖。”嘴裏這般說著,腳步卻不由自主地跟著程晉臣往前去了。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嗯嗯,趙老三一天不給懟就渾身難受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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